• 2015年11月30日星期一

    在新加坡湿热的空气里,找寻东南亚失落的现代艺术



    对于建国只有半个世纪、总人口约550万的新加坡来说,想要梳理近现代历史中具有影响力的艺术家及其作品也许并不是很难,但要把地域范围扩大到整个东南亚,这就显示了其想要成为东南亚文化艺术重地的野心。

    近日开幕的新加坡国家美术馆拥有一个别致的入口。它像亚洲传统建筑的屋顶那样,从屋脊垂下漂亮的巨型弧面,而特殊材料显现出热带地区常见的竹编效果。

    两边的古典主义建筑是始建于20世纪20年代前后的历史建筑,那时新加坡还未建国,这块“英属海峡殖民地”半岛上,两座宏伟的建筑象征着大英帝国的皇权。其中一座是政府大楼,扁平长方形的立面前立着一排石柱,1945年日本在这里向英国正式投降。紧邻它带有穹顶的建筑则是曾经的高等法院。

    这两座在历史上举足轻重地位的建筑,周围环绕着全球各大金融机构所在的摩天写字楼——而在十年前,政府决定将已经闲置的两者重新改建,变为新加坡国家美术馆(National Gallery of Singapore)。这个新成立的艺术机构主要针对从18世纪时起到20世纪后期的本土及东南亚现代艺术,换句话说,它的建立等于在强调历史的新加坡国家博物馆(Singapore National Museum)和主攻当代艺术的新加坡美术馆(Singapore Art Museum)之上,进一步填补新加坡甚至该地区的文化艺术空缺。

    改建工程浩大,耗资5.3亿新币(约合23.8亿人民币),由法国建筑公司Studio Milou主导,总楼面面积6.4万平方米,堪称新加坡和本区域规模最大的视觉艺术机构。新加坡国家美术馆也是目前全世界唯一一个专注于展示和研究东南亚地区现代艺术史的国家级艺术机构。

    除了入口之外,建筑外观基本没有变动,但内部却创造性地做了一半保留、一半重新建造,这也让整个空间变得颇具新意。比如,曾经的法庭变成了展厅,法官端坐的高大座椅、犯人站立的围栏台、二楼的旁观席一应具在,只不过陈列的玻璃展柜里是手稿与历史文献。办公大厅变成大展厅,显示权威的半圆穹顶装饰底下端坐着一座19世纪初印尼艺术家的雕塑。甚至连几个曾经关押囚犯的临时牢房都被保留了下来。

    有意思的是,若想从美术馆公众区域前往办公区域,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粉刷干净、打上暖光灯的铁栏杆门以及原样保存下来的蹲式抽水马桶。

    找寻身份认知的漫漫长路

    “新加坡的国家历史非常短暂,只有50年,可是许多艺术可以直接追溯到19世纪。这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新加坡艺术都与周围其他国家地区息息相关,离不开整个东南亚地区的大背景。”国家美术馆馆长陈维德(Eugene Tan)在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这样说。

    “我以前在去其他国家的时候,发现它们都有对艺术历史做梳理的艺术机构,而新加坡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世界忽略,包括东南亚地区的艺术也基本上知者甚少。当然世界各地的双年展或是重要大展上也能零星看到一些,但毕竟不是从本土的角度来完整梳理。”他说。

    作为新艺术机构的开馆展,共有近1000件展品按照年代顺序以及不同主题,以常设展的形式陈列,分别从两个方面较为系统地梳理了新加坡与东南亚地区现代艺术发展历史,希望通过展示本土艺术史,建立与世界其他地区在文化艺术上的联系。其中,“DBS新加坡展馆”着重于新加坡艺术从19世纪开端到20世纪晚期的深度权威研究,“UOB东南亚展馆”则把视野拓宽到整个东南亚周边地区,凭借数十个国家之间较为相似的历史背景,试图对该地区的现代艺术进行一番叙述。

    新加坡部分的题目为一句马来语“Siapa Nama Kamu?”,意为“你叫什么名字”。它源自展览当中一幅由新加坡艺术家蔡名智(Chua Mia Tee)在1959年新加坡建国时创作的油画《语文课》,画上一位年轻少年站在课堂上朗诵课本,而讲台黑板上则用粉笔字写着这句话。过去和现在,它都揭示了新加坡的重要议题,即身份认知。

    这部分的展览总共有400件展品,描述了本土艺术家自19世纪以来如何应对多重价值观、思想与社会势力的复杂现实。展览位于原市政厅大楼,有六个小主题,分别是“热带装饰”“南洋遐思”“关注现实”“新语言”“传统变形”“漂泊的根基”。它们各自展示了20世纪早期视觉艺术的发展、30年代南洋派艺术家的出现、60年代新加坡文化身份问题思考,以及80年代对先锋艺术的尝试。部分内容将随着对新加坡艺术史研究的深入,而做出阶段性的更新。

    相较而言,位于原高等法院建筑里的东南亚馆部分则显得较为庞杂。约400件作品里面有一部分来自其他国家或区域的机构馆藏或私人收藏——很多地方由于战乱或是政治动荡,艺术系统并不完整,因此在进行各国重要艺术家评判与代表作品追踪时尤其困难。

    站在新加坡看东南亚

    此次落成开幕的新加坡国家美术馆计划,早在2005年就由当时的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宣布启动。2008年由法国建筑事务所Studio Milou和新加坡的CPG顾问公司中标。改建资金主要来自新加坡政府,以及本地企业投入,如大华银行(UOB)、星展银行(DBS)和吉宝置业(Keppel)。

    在展品方面,据美术馆策展部负责人卢泽伟(Low Sze Wee,音译)介绍,新加坡国家美术馆与其邻近的其他几个美术馆机构都隶属于“国家遗产委员会”——代表着新加坡政府是所有艺术藏品的实际拥有者。

    “我们美术馆自己可以展出使用,但并不拥有艺术品本身。”他在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说,“政府控制预算,所以有很多规则需要遵守。首先,需要先有专家给建议,然后通过收购委员会的批准等一系列层层手续。通常一笔预算持续四五年,而往往从拍卖行或是其他地方购买一件艺术品,大概需要半年到一年不等,具体长短取决于商讨价格。”

    在为政府选择藏品的时候,国家美术馆主要有两方面的考虑。其一是针对新加坡近现代艺术史,他们需要尽量全面并且深入地收藏所有与新加坡有关的作品,涵盖重要艺术家的代表作;其二是针对东南亚部分,“因为涉及太多其他国家,所以不太可能涵盖全面且重点,那么就只好尽量覆盖广泛一些。”卢泽伟说。

    对于建国只有半个世纪、总人口约550万的新加坡来说,想要梳理近现代历史中具有影响力的艺术家及其作品也许并不是很难,但要把地域范围扩大到整个东南亚,这就显示了其想要成为东南亚文化艺术重地的野心。

    “首先,大家都有着殖民历史,直接反映在艺术作品之中。在那之后基本上很多国家都开始建立新的国家,独立自主精神又是一波。这与中国很不相同,也不同于西方。”策展部负责人继续向记者说。

    展览中随着时间脉络可以看到西方艺术史中的熟悉风格,比如社会现实主义、印象派、抽象主义、极简主义、现成品、观念艺术等,同时也能在所有这些“西方艺术语言”之中看到艺术家努力想要摆脱强势文化影响的痕迹。“关键在于找到它们是以怎样的形式在东南亚国家本地生根发芽。”他说。

    与常设展同时开幕的还有两个特展,分别是新加坡艺术家蔡逸溪和中国艺术家吴冠中的个展——两者都在传统书画与西方美学的影响下开拓出自己独特的艺术路径。吴冠中个展有近80件重要时期的代表性作品,部分源自艺术家家人在2008年捐赠的113件画作,价值约3亿人民币。据卢泽伟介绍,这是该家族迄今为止最大规模的捐献,甚至超越了中国大陆地区的捐献总数。

    对话

    在身份认知上,个体有着与国家相似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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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财经:对于国立画廊来说,为什么要分一部分重心做东南亚艺术的整理和收集?如何为两个展览分配资源?

    陈维德:两者都很重要,新加坡部分是目前最全面完整的,而东南亚部分也还正在努力完善中。这取决于我们要以怎样的角度来看本国艺术。

    第一财经:注重本地的同时,国家画廊在国际化交流推广上做了哪些工作?

    陈维德:除了两个常设展之外,还有一些特展表现与其他国家及地区的联系,比如预计在明年四月即将开幕的与蓬皮杜艺术中心合作的展览。还有十月泰特美术馆的巡展。

    第一财经:为什么在这个时机选择成立美术馆,并且着重研究东南亚艺术?

    陈维德:长久以来在世界范围内都没有关于东南亚以及新加坡艺术的权威研究梳理,甚至连本国大学都没有教授新加坡艺术史的课程。而近几年来高校也逐渐开始增加许多关于本土艺术史的项目研究,我们的策展团队里也有人参与其中。因此我们想要试着更多地改变这个现状。

    第一财经:使用“你叫什么名字”作为整个新加坡常展的主题,背后有着怎样的意义?

    陈维德:新加坡从1959年独立建国以来就一直被身份认知的问题所困扰着。甚至对于每个个人来说,也有着与整个国家相似的问题。

    第一财经:在这样的时机成立美术馆,市场的影响有多大?

    陈维德:我其实认为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反而早就应该做这件事了。早在十年前我们就开启了成立计划,那时候市场并不像今天这样火爆。最初的成立动机就是想要找到关于新加坡本土艺术的独立机构。

    至于市场,它很容易影响私人藏家的判断,在最近两年里甚至我们都需要经过激烈竞争才能拿到重要艺术品。但美术馆等公立机构正应该做出一些不同于拍卖行和画廊的举动,以此作为平衡。(一财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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